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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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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車站邊的小飯館,

後廚洗完家具的男人出來看了一眼,女人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再等等。

不大的店鋪看起來有些年頭,四分五裂的玻璃門用膠帶粘連,偶爾還有風從門口溜進來,墻體都有些發黃,裏面只擺了六張四人桌。此刻只有靠門邊的桌子背坐著一個人。

“吃了多少了?”男人低聲問。

“很多,還在吃。”老板娘看得有些揪心。

“別再給盛飯了。”男人叮囑。

“嗯,知道了。”

霍橙機械般的往嘴裏扒拉米飯,胃很難受,但比不上更深的罪惡感。他知道自己吃的夠多了,但是他忍不住,明明寡淡無味甚至稱得上是難吃的食物此時對他像是有什麽致命的吸引力一樣。

他想吃再多點,可桌子上已經沒有能讓他吃的東西了,身後有腳步聲過來,霍橙把頭低下悄悄往墻角縮了縮。

“孩子,別吃了,再吃晚上不好消化了。”老板娘溫聲說道。

霍橙低著腦袋,好半天才點點頭,緩慢起身結賬。

結完賬老板娘目送他出去,站在門口確信他往家走才閉門回去。

韓航站在小飯館旁邊的枯樹邊,看著霍橙緩慢離去,而後看向門口的老板娘。

老板娘很面熟,上學的路上韓航天天見,只是不知道他們除了狗不理還在車站附近也有店。

韓航往前走了幾步又猛然剎住腳步,霍橙那天的神情又出現了他面前,確實是,

這樣窺探別人的人生,是很卑劣。

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

韓航自嘲一笑,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堅持走了一段路後,霍橙還是躲到旁邊的巷子裏,將剛才吃的東西吐的一幹二凈。讓身體重新回到那種空洞的狀態,罪惡感仿佛也跟著消失了。

韓航帶著一身冷氣進了家門,沙發上的四人齊刷刷看過來。

韓航:“……”

率先起身的是韓航媽媽,還沒說話,韓嘯便開口了:“臭小子還知道回來!”

韓航媽媽扭頭瞪了他一眼。

“有什麽事?”韓航到沙發跟前坐下,韓嘯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兒子又放緩語氣。

“我跟你媽商量了一下,打算給你轉學,這兩天就去學校辦理手續,你明天把東西收拾好跟我們一起走。”

“為什麽?”韓航看他爸。

“你不是一直想跟沈季一個學校,我找好人了,你去了跟他一個班,這樣你高興了吧?”韓嘯沒好氣道。

“不去。”韓航輕吐了兩個字。

“為什麽?”韓航媽媽有些意外,“你跟沈季關系挺好啊。”

“就是!之前的事怪我,不跟你商量就給你轉學,這麽著,你不是想搞個什麽游戲房,爸給你弄一個,只要不影響學習就成!”

“不用。”韓航依舊不為所動,“我就在這念。”

韓嘯:“…………”

“老子還拿你沒辦法了?”韓嘯氣上心頭。

“怎麽說話的!”三人同時出聲。

韓嘯立馬消了氣焰。

“我不轉學,非要轉我就不念了。”韓航撂下話起身回了房間。

“臭小子!”韓嘯沒好氣罵了一句,一扭頭換來三個人的白眼,自知理虧只好又閉嘴。

“就在這念著!差不到哪!誰家孩子天天轉學。”韓航爺爺搖搖頭。

幾人沈默下來。

韓航回到房間,坐在書桌跟前發了會呆,又看了一眼日歷,從書架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打開,裏面龍飛鳳舞寫滿看不懂的計算公式,韓航沒有絲毫煩躁,一頁一頁認真翻看。

清早送走兒子兒媳,韓航奶奶打算叫孫子起床,到了門口才發現門虛掩著。敲門進去時房間已經沒人了。

臥室的東西不少,但一點也不雜亂。各項分類後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被子方方正正疊在床頭,書桌上也是幹幹凈凈一塵不染。窗戶邊上的綠植郁郁蔥蔥,整個房間充滿少年的活力與個性,奶奶站在門口看了一眼笑瞇咪轉身離開。

早讀時間一如往常,各科課代表步履匆匆往返教室和教職樓之間。今年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到骨子裏了,監督完學生早讀的老師回到辦公室湊到一塊烤暖風,談論哪個學生調皮哪個學生上進。

韓航從洗手間出來跟眼鏡結滿水氣的老高碰了個準,估摸著這種情況他也看不清自己,韓航正要悄悄溜過去,就被老高叫住了。

“見了老師招呼都不打?”老板板著臉訓斥。

“高老師好。”韓航只好說道。

“嗯,跟我來。”說完就先走了,韓航只好跟著去他辦公室。

老高回辦公室摘掉結了水汽的眼鏡擦了擦,才看向面前,韓航一言不發站在那。

“以後可不能招呼都不打就離校。”老高板著臉教育他。

“嗯。”

教育完又好奇問了一句:“遇到什麽事了?”

“沒有。”韓航搖頭。

“沒事就好,你們啊沒一個讓我省心的。”老高說罷嘆氣。

“霍橙最近怎麽樣?”老高隨口問了一句。

韓航:“……”

“不知道。”

“你……”老高正要再說話,韓航突然打斷他,“我不是他監護人,再說他又不是弱智,過分關心會適得其反。”

老高嘴唇微動想罵這個兔崽子兩句,又一想他說的也有點道理,這個年紀的學生都叛逆,霍橙學的好是好,但也不能代表他就不叛逆。

“行行行,快回去吧。”老高連連擺手。

韓航站著沒動,

“還要說什麽?”老高看他。

“我打算好好學習。”韓航一本正經地說。

老高聞言欣慰,“嗯,不錯,老師還是那句話,現在努力也不晚。”

“嗯,所以以後跟霍橙有關的事都跟我無關,您別再找我了。”韓航直接道。

老高看他頗為認真的神色,只好點點頭,“也罷,在學校也不會有什麽事。”

韓航沒吭聲。

回到教室後排幾個人正奮筆疾書,張濤邊寫邊問韓航抄不抄,韓航搖搖頭,隨便扯了本閱讀書開始看。

化學課開始前,霍橙找遍了書包桌兜都沒找到化學習題,剛想是不是自己忘拿了,窗戶外突然扔進來一本書砸到霍橙桌面上。

內頁被甩出來,霍橙一眼認出自己的字跡,他頓了頓將書包放好,才拿起甩在桌面上的習題。封皮被揉的亂七八糟,上面還有不知道哪裏來的黑手印。

“你剛出去的時候二班有人過來借的。”劉放看了一眼給霍橙解釋了一句。

霍橙聽完沒說話,只是默默整理好課本。

隔壁桌胡峰聽到後趴在桌子上悶悶地笑,而後沖劉放豎了個大拇指。

“胡峰你別推桌子!”前排任依依轉身怒斥道。

“好的!”胡峰立馬舉手投降。

霍橙覺得最近的“意外”有點多。

他記得之前不是這樣,但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總覺得現在的一切似乎比過去更糟糕。

想到再度丟失的物理習題,霍橙微微出神,為了不被撕掉,他後來很少將作業帶回家,昨天寫完就放在窗戶邊上,就是找不到了。

霍橙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疲憊湧上心頭,一時間頭都有些暈。

記憶中的位置沒找到,霍橙就罷手了。物理課上,鄭耀武沿著教室兩側的過道轉了一圈後,停到霍橙跟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霍橙同學下節課記得帶習題。”

霍橙蒼白著臉點點頭。

劉放將自己的書推了一半到霍橙跟前,霍橙一動不動,目光都沒轉過來一點,劉放又默默挪回去。

“韓哥最近境界高的一批,有一種無欲無求的感覺。”賀朝陽觀察了兩天給周圍的人說,“情緒絲毫沒有波動,仿佛誰都不能影響到他。”

“別貧了,快點抄,一群人等著呢!”李鵬舉大聲說道。

“快了快了,別催。”賀朝陽奮筆疾書。

“幹嘛呢?”張濤納悶。

“抄答案!”李鵬舉頭都不擡,

“學霸的。”賀朝陽眨眨眼低聲道。

“哪來的?”張濤納悶。

“別管了,你抄不抄,不抄等會沒了。”

“不要,航你要嗎?”張濤問韓航。

韓航搖頭。

“這個要不要?學霸筆記!”賀朝陽又拉出來一本,

前後排瞬間沸騰,“我靠,快讓我瞻仰一下!”

“學霸的錯題本啊,這可是學霸集大成之作,怎麽這麽大方。”前排同學拿到後快速翻看。

“那你就別管了,慢慢看吧。”李鵬舉大手一揮。

韓航看了半天書一個字都沒記住,擡頭看了一眼被爭相傳閱的筆記,莫名有些不舒服。

作業本再次找不到的時候,霍橙就猜到了什麽,沒有無緣無故的被針對。物理老師罰他站起來,班裏人的目光投向他身上的時候,霍橙突然就洩氣了。

他逃不出去的,事情只會越來越糟,命運的漩渦,只會將他越纏越死。

接下來的狀況更多了,丟失的課本,桌子上無緣無故的水漬,值日時掃不完的碎皮紙屑……以及越來越多的批評。

終於到了月考時,霍橙成績跌到班級十名開外,老高坐不住了。

跟化學老師請了假後,將霍橙帶回辦公室。誰也不知道老高找他談了什麽,自習課的時候,霍橙才如行屍走肉般回到教室,老高跟在後面一臉痛心,卻又無奈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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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橙恍若未覺,低頭將丟失了很久突然出現在桌子上的作業本連帶高三能給他帶來很大幫助的錯題集一塊扔到旁邊的垃圾桶。

劉放心微微提起,看了一眼假裝思考的胡峰,悄悄緩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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